无情最是帝王家！——圣罗曼十一世被杀死前的临终遗言。
曾经卡修斯·白·泽弗奈亚看见这句话只是会有些感慨，然后便随即将之抛到脑后。
可如今他却亲身领悟了隐藏在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也真正明白了历史上那位赫赫有名的开疆扩土的帝王在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亲手杀死前内心深处那深深的无奈与迷茫。
“当时的他也是这样么？像我一样？”
胸口仍旧阵阵绞痛，却不是因为那把特制的穿胸而过的利刃，而是因为对方朝自己下手时的无情。
回忆起昔日与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同外出游玩打猎高谈阔论时的情景，卡修斯的内心深处仍不免有些怀念。
他怀念当时两人间淳朴的友谊，怀念当初青春的岁月，怀念无数次两人并肩战斗后，自己埋怨他不会耍剑还需要自己以及一位美少女来保护时的场景。
可惜，这些都只可能是过去的回忆了。
他变了，就犹如自己当初预计的那样，变的无情，变的冷血。
自己也变了，却变的软弱，不再警惕，逐渐愿意去相信他人。
看着面前高高在上正用怜悯目光俯视着自己，昔日曾被自己不顾一切追随并且效忠的男人，现在的卡修斯很想大声的质问对方。
当初那个在战场上不顾生死甘愿独自率小分队殿后，为自己，为数万将士的撤退拖延时间的九王爷去哪了？
几年前那个宁死不屈甘愿和帝都，和千万百姓共存亡的秦语太子又去哪了？
怎么如今一切局势都渐渐好起来，他的英明却反而不在了呢？
怎么自己卸下军权准备回家娶媳妇养老，他仍旧要因为自己心中的猜忌和外面的流言蜚语而斩尽杀绝呢？
亲眼目睹他下令血洗自己的将军府，亲眼看着他清除军队中自己提拔过的下属，亲眼看着他用特制的配剑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即便经历诸多惨剧，卡修斯仍旧不愿意相信这短短一天内所发生的一切，他仍旧不相信这会是对方做出来的，一个当初连敌人都不愿意置之死地的少年。
“为什么？为什么你非要这么做呢？难道你真的相信外边那些流言蜚语，相信追随并且帮助了你整整十二年的我会单单因为军权的事情而谋反？”
心灰意冷的卡修斯不甘在沉默中就此死去。
至少，他需要一个说法，因此即便忍受着剧痛他还是十分艰难且激动的问出了自己此时此刻最想问出的问题。
这个问题现在严重困扰着他，甚至他觉得就算自己现在立刻死去，他恐怕都会在去往地府的路上不断的思考这个问题。
此刻，只有君臣两人独处的皇宫深处，气氛因为卡修斯的提问有过短暂的凝固，但很快便被面露异色的君王肆无忌惮的大笑声所打破。
“哈哈哈，好笑，当真是好笑！你真的以为我只是因为你谋反才下定决心杀你的么？”
高高在上的君王的大笑声似乎令得整座皇宫开始晃动，同时也令卡修斯内心越发困惑。因为多年来他还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失态。
俯视着困惑不解的臣子，俯视着即将在他面前痛苦死去的兄弟。男子眼神中的怜悯和深处的冰冷杀意渐渐消失。
接踵而来的是令卡修斯在不解的同时更加无法敢相信的无边憎恨。
那绝对是真实的，由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情感。
“困惑吧，那好，现在我就告诉你！我之所以要杀你，不是因为任何传言，也不是因为你和某些势力有所勾结，更不是因为某人的谗言，而是单单因为你！因为你自己！卡修斯·白·泽弗奈亚！”
身为君王的男子神情逐渐扭曲起来，语气也越发激动，身体颤抖的指着倒在地上胸膛血流不止的卡修斯大吼。
“你不过是一个将军！你不过是我的一个追随者！
说好听点是患难与共的兄弟，说难听点，说白了，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而已！”
深宫之中，高高在上的君主此刻却犹如叛逆的孩童般，朝着他面前的‘大人’毫无顾忌的发泄着。
“你根本没有权利为我做任何决定！你凭什么杀死我那么多的兄弟姐妹！凭什么杀死我那么多叔伯？凭什么！就凭你超乎常人的实力，就凭我需要你？卡修斯，你未免太自大了！”
他的言语犹如利刃穿心而过，却也犹如开启某扇尘封已久的大门的钥匙，令卡修斯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在一瞬间明白了这一切缘由。
自己是欺君罔上，目无君主！
而君主呢？
脸色苍白的卡修斯眼神已不再困惑，他得到了自己应有的罪名，同时也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是啊，问得好！凭什么？凭什么呢？”
这么多年，那么多决定，自己凭什么为他去做呢？
就凭自己想帮他？就凭自己是他朋友，还是就凭他对自己多么信任？
如今看来，所谓的信任不过是没法动手，过去总对自己说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只不过是出征前的一句客套话罢了。
其实想一想，自己替他杀了那么‘感情深厚’的兄弟姐妹，杀了那么多想要‘帮助’他的皇亲国戚，杀了那么多手握重兵在边关防御‘外敌’的地方大员，落得这般下场倒也实属正常。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在自己那个世界难道不是古来如此么？如今这样的局面自己早该想到的啊……
卡修斯心有不甘，也心存愤怒，但他已经不准备去和面前的男人辩驳什么了，他放弃了，放弃追随这个男人，同时也放弃了这个帝国。
“看来你也明白了，那好卡修斯，现在你就该上路了…不过你不用担心路上会孤独，因为你将军府上的所有人我都会送去陪你的，同时也包括你那位如今大陆闻名的好徒弟！
我就是要你也体会我如今的痛苦！虽然我知道她实力很强，又有势力帮助，可实力就算再强，总不能比一个国家还强吧？”
“咳咳…或许吧…”
捂着胸口的手渐渐落下，卡修斯自嘲的笑了笑，闭上双目，全身冰冷无力的他内心却逐渐回归往日平静。
此刻的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之后所发生的事：
大批官员被杀，内部不稳，外敌入侵。帝国毁灭，皇室灭绝，百姓流离失所。
但那已经于他毫无关系了，他就要死了！
“来到这方世界快活数年，奋斗数年，功成名就数年。如今，虽身死，亦不悔。“
“只是……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心啊……克里斯蒂娜~”
这是卡修斯·白·泽弗奈亚。
一个异世界旅行者，一个帝国的将军，一位好徒弟的好师傅，临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当然，他死的有点早。
并未听见之后自己徒弟无比急切的呼唤声，同时也并未看见之后三天内帝都之中那尸山血海般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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